唐瑞彬 2020汉语国际教本科
老师评语
历史人物的比较研究对于年轻学生来说很富有挑战性,特别是有关萧红和李清照这两位著名女性,究竟应该如何展开还有待探讨。但唐瑞彬同学能够立足于自身的问题意识,在已有研究基础上继续思考,在我来看就是一种可贵的突破。她对于文中重要概念给出定义与解释的努力和与原始资料对话的尝试也非常值得肯定,展示出作者借助证据及推理有效论证的意识,符合“历史与人”主题写作课程的要求。
摘要:本文主要对萧红和李清照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及其历史原因进行审视和探究,立足于其文学文本和作家本人,结合心理学、文学、文化等方面的相关联理论研究,梳理二者创作的趋同性和差异。
前言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进程的更大推进,中国女性的主体意识、女性主义活动展现出蓬勃生机的同时也面临着新的困惑,女性性别价值的建构与重构成为备受关注的社会议题,已对中国社会意识形态及文化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在这一背景下,笔者关注到了女性主义活动在中国文学与文化领域的发展。
在漫长的封建时代,在以男权文化为主流意识形态的社会现实下,女性是没有自己的主体位置的,男性视角和男性话语体系几乎完全侵占了整个中国古代文学领域。谭正璧在《中国文学进化史》中认为,中国文学史上很少有女性文学作家。即使有,也很难在一众男性文学家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流。只有李清照是其中绝对的个例——她“巾帼不让须眉” ,把古代女性文学创作艺术推向了一个高峰。“在李清照之前, 从来没有一个女作家能如此相对完整地表现出一定历史时代的女性世界。”其闪耀着女性光辉的创作给文学史增添了浓墨重彩,也成为女性意识在中国文学文化领域的发展这一研究语境下不可忽视的存在。
五四时期,中国现代女作家作为一个性别群体的文化代言人浮出历史地表,从此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女性文学。萧红正是这一时期“浮出历史地表”的女作家的代表性人物,并且由于其个人经历的特殊性,使得其对同时代的作家具有超越性。萧红始终立足于她顽强的女性意识和独特的审美表现,在个人命运与民族命运的浮沉中她始终未曾放弃对女性生命的终极关怀和自己的女性立场。萧红本人及其作品对于中国女性文学和女性主义活动等研究领域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萧红与李清照虽然身处于不同的历史时代,但她们同为女性,其创作都一定程度上聚焦于女性主体,且资质和禀赋亦有相近之处,从而使对二人的比较成为可能。
一、 关于女性文学与女性意识的理解
要对萧红和李清照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及其历史原因进行审视和探究,首先须得明确对女性意识的理解。
各种研究表明,中外学界对于女性文学、女性意识始终未能达成一个具有绝对认可度的、统一的认识,而是受到不同文化背景及历史发展条件等因素影响,在写作主体范围、文本评价标准等方面存在争议。
然而,不难发现的是,无论如何界定“女性文学”,一种“女性意识”在文本中的体现都是女性文学作品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本文以为的女性意识包涵两个层面。一是生命意识,它是女性意识的基础。从哲学层面上来看,人的生命意识是人对自我生存状态的认识,也是人对生存价值和终极意义的探询。女性的生命意识表现为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谋求女性理想化的生存方式,最终使自我的存在价值与自由意志在良好的生存环境中得以实现。二是性别意识,它是女性意识的核心。基于生理差异所形成的性别意识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它构成了女性对自我社会身份认同、两性关系中的角色与地位以及生理与心理体验等迥异于男性的认知和感受。它不仅包含了女性对自我性别的理性认识,还应该包括女性对男性及与两性关系的思考。
本文以为,从文学的角度进行透视,女性意识应当包括两个层面:一是写作者在文本中对于女性经验,包括生活、社会、心理、经验、审美和欲望经验等的承认、尊重和运用;二是对女性的价值体认方面,发现和肯定女性的主体地位,在文本中打破传统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刻板认知,为之抗辩。
二、 女性意识在李、萧文学作品中的各自体现
(一)女性的生命意识
如前所述,本文以为,人的生命意识是人对自我生存状态的认识,也是人对生存价值和终极意义的探询。女性的生命意识表现为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谋求女性理想化的生存方式,最终使自我的存在价值与自由意志在良好的生存环境中得以实现。
图1 李清照小像
调元《雨村词话》中评价李清照:盖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这不仅体现在其文学成就,更是其个性的写照,注入其文学作品之中。受中国古代士人传统的影响,李清照潜意识中认为人生价值与辅君报国具有必然而紧密的联系。然而,囿于古代女性从政之所限,她只能以诗作为武器,鉴古知今,观照现实,借诗言志,以求有补于时政。《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深刻总结了唐安史之乱的历史教训,指出安史之乱的根本原因是帝王昏庸、佞臣弄权。两首诗从大处着笔,识见超群,将批判的锋芒直指最高统治者,以托古讽今的方式表达了她对北宋末年腐败朝政的深深忧虑和对当权者的忠言劝谏。李清照以自己的方式实现着自我的存在价值,抒发自由意志——虽身隐闺阁, 而心忧国家天下。她追求着于国于民有利的独立价值, 决不甘为男人的附庸, 也决不自限心智于闺阁的小女儿思愁中。这正是她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中成功突破性别藩篱、与一众男性作者并立的原因所在。
图2 萧红像
相较于李清照朦胧的、还鲜少性别色彩的意识流露,萧红则有了更为清晰的对自我的探索和女权意识。
《呼兰河传》是萧红传世最广的作品之一,其中敏感、孤独的少女对“自由”的渴望是字里行间流淌出的最明显的特征,这是其对于自我存在方式的朦胧的憧憬。
此外,女权意识一直是萧红创作的重要主题之一。无论是《生死场》中遭遇不幸的金枝,《牛车上》中悲惨的五云嫂,还是《小城三月》中被迫而死的翠姨,特别是《呼兰河传》中对小团圆媳妇之死的叙述,都贯穿其女权思想。与小说作品以艺术形象婉转地表达对男权社会的愤恨不同,萧红的散文往往直述出处于男权中心文化中的女性无奈的处境。
(二)女性经验与女性的主体地位
李清照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勾画出闺阁女性的心理信息和生活意趣。
“蹴罢秋千, 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 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 袜刬金钗溜。和羞走, 倚门回首, 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蹴罢秋千》)
词人以瞬间的不同动作表现少女内心的微妙变化, 描绘入微,灵动形象,一个婉美灵慧的少女就此鲜活起来。寥寥数笔,少女情态便跃然纸上——皆是亲身所感的妙笔。
“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争渡, 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这一首则展示了少女天真活泼、放纵不羁的一面。“沉醉不知归路”勾画出李清照的倜傥风姿、名士风度。
当恋爱来临,女性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 绣面芙蓉一笑开, 斜飞宝鸭衬香腮, 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 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浣溪沙·闺情》)
“眼波才动被人猜”——少女之娇羞、矜持的模样呼之欲出;少女将一腔女儿情怀撒在半纸花笺上, 并约心上人在“月移花影” 时再与自己相会,可见女主人对自由爱情生活的追求。
婚后,缠绵宛转的妻子形象成了李清照倾力描写的对象: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这首词是作者婚后所作,抒发重阳佳节对远方的丈夫思念——美丽的思妇清雅哀凄、风流蕴藉。
而至漂泊的晚年,李清照笔力一转:
“如今憔悴, 风鬟雾鬓, 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永遇乐》)
伤今追昔,一字未言哀而哀情溢于言表,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其心中的大悲大痛。老年嫠妇的思乡爱国之情, 悲凄忧愤, 让人闻之涕下。
......
可见,李清照笔下的女性情感体验是丰富、多元的,其塑造的女性形象是鲜活的。
虽然中国古代文学有着“男子而作闺音”的传统,男性文学家笔下也不乏对女性形象的刻画和女性情感体验的描绘。但李清照之作之所以完全区别于作者,是因为李清照的创作是完全为女性自身的表达而出发的,自觉地运用了女性经验,而非将女性作为寄载男性意志的被动载体,让女性经验从属于男性经验。“她的这些词作不但和那些男性文人表达居高临下的怜爱同情, 甚或猥亵地观赏玩弄之情的作品绝不相类。李清照这些词作透露出的是对女性那不可替代的体貌和心灵之美的真诚而严肃的赞美, 是对女性情感世界和独特品格的充分尊重和肯定, 是源于本真的对自身、对女性的真正认可。”
那么,萧红作品中的女性意识是如何体现的呢?以《商市街》为代表,大量记叙了萧红在哈尔滨的艰难生活,不仅细节生动,文字饱满而且各种感觉都写得细致入微。诸如饥饿、寒冷、寂寞、孤独、绝望等等,都具有极深的心理体验的内容和感人至深的艺术效果。这得益于萧红的感知方式是充分感性化和个性化的——使她把女性特有的感知方式推到了极致。
在她写作《生死场》的时候,就曾体现出以女性独到的经验对历史的洞察。打破逻各斯中心主义的男权话语的枷锁,忠实于自己的感觉,以细致的笔触,深入到隐秘之处。
鲁迅“力透纸背”作评价,赞其“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所谓“力透纸背”正是女性经验的利用带来的艺术效果。
综上,李、萧二者对于女性经验世界的构筑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即首先是以女性的生活经验、情感经验、欲望经验等发现女性,肯定女性的主体意识,对两性关系所采取的书写态度都较同时代作家更大胆前卫。此外,二者的洞察力和描写笔触都呈现出极致的细腻和敏感度。
但不可忽视的,二者存在同质化特征的同时仍具有鲜明的个性。例如,李清照文学文本中所构建的女性形象与萧红相比要更为丰富多元,前者的情感色彩的多样性要高于后者,萧红所构筑女性经验世界则具有浓重的悲凉底色,“孤独”“痛苦”是最常见的关键词;与李清照相比,萧红更加坦率地直面了性与生殖的主题,揭露了女性的悲剧生存境遇。李清照惯于正面书写,而萧红则习于“反其道而行之”——李清照以直接描绘少女怀春的羞涩、矜持传递女性对于爱情的渴求,萧红则通过对展现女性在爱情语境下的沉默、被动、悲剧命运来控告:女性主体对爱情的渴望应当被看见和尊重。
三、 文本背后,一探究竟
女作家们的性别经验与对女性的价值体认与时代的语境有着密切联系。后者从宏观上影响着一代际的女作家对自身性别的思考,使女性叙事呈现出较为明显的代际差异。但是归根到底,独特的个体经验在微观上起着决定作用,这二者交互作用,最终形成了女性叙事的共性与个性。
(一)历史语境:
李清照生活和创作的时代是男权社会的封建社会,文化传统也是男子本位的文化传统,其创作也根本地受到社会历史条件的限制。然而,北宋有承唐代开放之遗风,李清照其时,二程虽出而朱熹未起,对女性的束缚还不至如明清之时过分僵化。为其“叛逆”的创作,留下了一定空间。至其晚年,社会动荡加剧,国破家亡的历史大背景推动其自发地将文学的视域扩展到国家和民族的范围。这是历史语境带给李清照的。但她在漫长的古代文学发展史上是一个近乎孤例的存在,其之所以成为“千古第一女词人”则是更多地是基于其独特的个体经验。
1911年,萧红出生在这个辛亥革命爆发的年头,其成长的重要时期正是“五四”新思想、新文化思潮席卷全国的时候,这让她有了向封建礼教挑战的自觉,成为当时“浮出地表”的女性作家群中的一份子,从而女权主义成为其作品中一以贯之的核心元素。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社会历史大背景下,她和李清照一样有了将自己的文学视域从个体命运扩展到对民族国家的关怀的外在动力。
(二)个体经验
李清照是如何在那个男性绝对主导的话语体系中成功突围的呢?
首先,家庭环境为李清照的文献学生命奠定了开端。李清照生长于相对自由开明的书香门第,从其少女时期的词作中不难看出其在成长的过程中享受了相对自由的成长空间,又因其博闻强记、天赋异禀,使其具有刚强自信,开朗疏放,甚至颇争强好胜的性格特点。其后来的家庭遭际则使其要对时政的关注有了必然性。徽宗朝的党争之祸,李清照的父亲身罹其难;公公赵挺之与权臣蔡京交恶,死后仍惨遭其害。一系列的家庭变故, 使身为妇人的李清照对当时的统治阶层有所认识。
此外,地域文化环境也对李清照的文学品格有一定的塑造作用。有研究指出,李清照是宋代繁荣的文化所创造出的,可以说是当时齐鲁文化性格的集中代表。她身上展现出“敢爱、敢恨、敢说、敢骂”的豪放的齐鲁义士的品格”,并且感染了“齐鲁汉子的好强自负性格”,一定意义上延续了“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稷下学风”。周桂峰也提出十余载的东京生活对李清照的个性、胸襟有巨大影响。他认为帝国首都让她深刻感受到了时代风雨,使她的心灵萌生出强烈的政治责任感,使她以自发地将自己作为一个担当国家大事的国士来关注社会、观照历史、打量人生”。可以说,齐鲁豪气的底蕴和帝京风雨催生的国士胸襟是成就李清照的重要原因。
第三,李清照个人的情感经历也深刻地影响了其文学创作中的女性意识。李清照对美好、忠贞的爱情确有向往,其与第一任丈夫赵明诚之间亦曾有志同道合的、琴瑟和鸣的和谐婚姻,这也是二者婚姻得以长期维持的重要原因。但由于中国古代社会传统道德的深刻影响和宋代的享乐风气,研究者认为赵明诚恐难免冶游纳妾之俗,这无疑是对李清照的一种折磨和打击,但作为已有“无后”之过的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女性,她没有选择结束这段婚姻的理由,只能对丈夫诗言相劝。尽管没有选择决裂,这段曲折的情感经历却是她对女性的婚姻家庭地位和两性关系产生了更深刻的个人感悟。于是,在张汝舟的短暂婚姻中她充分展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强个性和追求爱情与婚姻统一的高洁心志,发展了其进步的爱情婚姻观和女性意识。
对萧红而言,其人生中各个阶段的经历对影响其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呈现了不同的影响。根据萧红和研究者们的回顾,似乎萧红儿时到少年时期都置身于两重世界:儿时是以父亲为象征的冰冷的家和以祖父为象征的温暖的世界;祖父过世后,属于少年时代的温暖的一极由文学和艺术的精神空间构筑。“一个作家的独特的童年经验都郁结于心,成为一种心理定势,对其后来独特的知觉方式所产生的影响最为深刻。早年的定势最容易变成一种独特的眼光,在这种独特的眼光中,周围的一切都会罩上一种独特的色彩和形态。”由于缺少来自家庭的关爱,使得彼时萧红形成了细腻、敏感的感知能力和对于“自我”的渴望和追,与家庭的深重矛盾则指向了“不屈辱的性格”。
在祖父的支持下,萧红得以冲破父亲和继母的封建家庭的阻碍进入女中读书。她通过一位进步的青年教师接触到了新时代的进步文学和艺术,对于文学和艺术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和一定的禀赋;同学间自由的往来让她为对家庭的反叛情绪找到了精神寄托。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祖父的去世,封建家庭的枷锁将她重新束缚——继母的辱骂、囚禁,逃婚,遭遇欺骗和抛弃让她深刻感受到了彼时的环境对于一个渴望自由、独立的女性的“敌意”——现实愈是苦涩,精神的需求愈是强烈由此获得艺术创作的冲动——一种必不可少的内心需求。
此后,萧红在绝境中与萧军相遇相知、相恋相守,这段爱情极大地改变了萧红的人生轨迹。通过萧军她与东北进步作家有了联系,开始了她的文学创作。随后,两萧离开东北,萧红在青岛完成了《生死场》的创作,这部作品在鲁迅先生的直接关怀下得以出版,从此开启了萧红创作的黄金时代。在与鲁迅先生的频繁往来中,也使得萧红对鲁迅有了某种“师承”式的关系,其意识和作品都受到了明显的的改变影响。
然而,两萧的情感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即使是在进步作家群中,萧红依然感受到自己被当作是萧军的附庸,作为女性的困境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善,这让她忍不住向友人控告:“我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那么粗暴,拿妻子作出气包,对妻子不忠实。”在去往西安之后,两萧分手,萧红选择不再跟随左翼文艺阵营到西北去,而是与端木牵手南下。然而,新的情感的悲剧、人生的悲剧又一次上演了。在南下的战火离乱中,萧红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被端木放弃,作为一个女性,她又一次被无视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与现实男权的压迫形成力量的纠缠,让萧红的文字中流露出过满的沉痛和哀伤,也让她更加坚定地为女权主义的思想表达进行力透纸背的抒写。
综上,李、萧二人所处不同时代的历史语境及其独特的个性经验使得她们具有超脱于时代的伟大之处,也解释了二人女性意识流露的差异性。
结语
综上,本文经过梳理分析,发现了李清照和萧红这两位杰出的女性文学家不约而同地在作品中呈现了鲜明的女性意识,却又在意识的鲜明性和表达方式等方面有诸多差异;通过对二者进行比较,本文以为,历史语境和个体经验的差异正是二人女性意识流露的差异性的原因。至此,本文提出了新的问题并期望得到解答:在女性主义活动声量日增的当下,我们应当如何看待和发展女性文学?女性文学的创作发展能怎样为女性主义活动提供具体有益的指导?
注释:
1、王菊芹:《男权话语下的女性抒写 ———论李清照词作中的女性意识》,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第7页,2009年7月。
2、《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二首》
(其一)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子仪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稿人心开。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其二)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谁令妃子天上来,虢秦韩国皆天才。花桑羯鼓玉方响,春风不敢生尘埃。姓名谁复知安史,健儿猛将安眠死去天尺五抱瓮峰,峰头凿出开元字。时移势去真可哀,奸人心丑深如崖。西蜀万里尚能反,南内一闭何时开。可怜孝德如天大,反使将军称好在。呜呼,奴辈乃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专,乃能念春荠长安作斤卖。
3、《呼兰河传》(节选):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他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的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
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
不料除了后园之外,还有更大的地方,我站在街上,不是看什么热闹,不是看那街上的行人车马,而是心里边想:是不是我将来一个人也可以走得很远?
……
我想将来是不是我也可以到那没有人的地方去看一看。
4、《<大地的女儿>与<动乱时代>》(节选): 前天是个愉快的早晨,我起得很早,生起火炉,室内的温度是摄氏表十五度,杯子是温暖的,桌面也是温暖的,凡是我的手所接触到的都是温暖的,虽然外边落着雨。间或落着雪花。昨天为着介绍这两本书而起的嘲笑的故事,我都要一笔一笔地记下来。当我借来了这两本书(要想重新翻一翻)被他们看见了。用那么苗细的手指彼此传过去,而后又怎样把它放在地板上:
“这就是你们女人的书吗?看一看!它在什么地方!”话也许不是这样说的,但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5、张忠纲,綦维:《李清照的女性意识》,《文史哲》2001 年第 5 期(总第 266 期)
6、《弃儿(节选)》:“水就像远天一样,没有边际的漂漾着。一片片的日光,在水面上浮动着的大人、小孩和包裹都呈青蓝颜色。安静的不慌忙的小船朝向同一的方向走去,一个接着一个……
一个肚子圆得馒头般的女人,独自的在窗口望着。她的眼睛就如块黑炭,不能发光,又暗淡,又无光,嘴张着,胳膊横在窗沿上,没有目的地望着。”
《黑夜(节选)》:我是怎样的去羡慕那些临街的我所经过的楼房,对着每个窗子我起着愤恨。那里面一定是温暖和快乐,并且那里面一定设置着很好的眠床。一想到眠床,我就想到了我家乡那边的马房,挂在马房里面不也很安逸吗!甚至于我想到了狗睡觉的地方,那一定有茅草。坐在茅草上面可以使我的脚温暖。
积雪在脚下面呼叫:“吱……吱……吱……”我的眼毛感到了纠绞,积雪随着风在我的腿部扫打。当我经过那些平日认为可怜的下等妓馆的门前时,我觉得她们也比我幸福。
我快走,慌张的走,我忘记了我的背脊怎样的弓起,肩头怎样的耸高。
“小姐!坐车吧!”经过繁华一点的街道,洋车夫们向我说着。
都记不得了,那等在路旁的马车的车夫们也许和我开着玩笑。
“喂……喂……冻得活像个他妈的……小鸡样……”
但我只看见马的蹄子在石路上面跺打。
我完全感到充血是我走上了我熟人的扶梯,我摸索,我寻找电灯,往往一件事情越接近着终点越容易着急和不能忍耐。升到最高级了,几乎从顶上滑了下来。
感到自己的力量完全用尽了!再多走半里路也好像是不可能,并且这种寒冷我再不能忍耐,并且脚冻得麻木了,它一定需要休息下来,无论如何它需要一点暖气,无论如何不应该再让它去接触着霜雪。
7、《生死场(节选)》:
光着身子的女人,和一条鱼似的,她爬在那里。
黄昏以后,屋中起着烛光。那女人是快生产了,她小声叫号了一阵,收生婆和一个邻居的老太婆架扶着她,让她坐起来,在炕上微微的移动。可是罪恶的孩子,总不能生产,闹着夜半过去,外面鸡叫的时候,女人忽然苦痛得脸色灰白,脸色转黄,全家人不能安定。为她开始预备葬衣,在恐怖的烛光里四下翻寻衣裳,全家为了死的黑影所骚动。
赤身的女人,她一点不能爬动,她不能为生死再挣扎最后的一刻。天渐亮了。恐怖仿佛是僵尸,直伸在家屋。
......
一个男人撞进来,看形象是一个酒疯子。他的半面脸,红而肿起,走到幔帐的地方,他吼叫:“快给我的靴子!”
女人没有应声,他用手撕扯幔帐,动着他厚肿的嘴唇:“装死吗?我看看你还装死不装死!”
说着他拿起身边的长烟袋来投向那个死尸。母亲过来把他拖出去。每年是这样,一看见妻子生产他便反对。
日间苦痛减轻了些,使她清明了!她流着大汗坐在幔帐中,忽然那个红脸鬼,又撞进来,什么也不讲,只见他怕人的手中举起大水盆向着帐子抛来。
最后人们拖他出去。
大肚子的女人,仍胀着肚皮,带着满身冷水无言的坐在那里。她几乎一动不敢动,她仿佛是在父权下的孩子一般怕着她的男人。
她又不能再坐住,她受着折磨,产婆给换下她着水的上衣。门响了她又慌张了,要有神经病似的。一点声音不许她哼叫,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她仇视着一切,窗台要被她踢翻。
她愿意把自己的腿弄断,宛如进了蒸笼,全身将被热力所撕碎一般呀!
8、沈红芳:《女性叙事的共性与个性——王安忆、铁凝小说创作比较谈》,河南大学出版社,2005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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